baileysue8909

讀者投書：  黃宗源（建築師）

怕患有糖尿病的母親自己剪指甲受傷流血，幫她剪指甲。當握其手指時，赫然發現她的中指扭曲變形，完全無法伸直。雖然已聽年近九十高齡的母親說過許多次，年少時生活多困苦，8歲就要下田幫忙農事，老人喜歡憶提往事，我們總是應聲敷衍而虛應故事。

這次好奇順口問孩童怎麼會種田？經老人詳述才知道日據時代，正逢中日戰爭，民間普遍困苦，不下田就沒飯吃。孩童8歲就要荷鋤幫忙農事，孩童的手指骨頭還軟尚未發育成熟，手握鋤頭掘土，久而久之就彎曲變形，中指無法伸直。

而令人意外的是不僅母親有扭曲的手指，經仔細觀察其他與母親年紀相當的農村老婆婆，發現她們也都一樣手指扭曲變形。那是個苦命的年代，從對日抗戰到國共戰爭，歷經戰亂與貧苦，炮彈縫隙中在大地求生存。童年時期的艱辛加上戰後相夫教子的操勞，使得「扭曲的手指」成為母親那個世代無法磨滅的記憶痕跡。 經歷時代的苦痛，母親這個年紀的老人，勤勞節儉樸實是共同的特色。吃飯絕不留飯粒，用餐完碗筷一定收拾清洗，舊衣縫補再穿是習慣。看到現時年輕人的庸懶與浪費奢華，老人總會提起年少的困苦，但是老生常談多說無益，畢竟時空背景不同。老人的優點慢慢被遺忘，晚輩只記得長輩的囉唆雜唸。

母親那個世代的老人，大部分沒受過幾年教育。生活知識來自模仿學習，道德觀念從戲曲中認知。以現時標準，有些習慣與常識顯得不科學也不衛生。因此雙方如果都過分堅持，很容易造成磨擦，老人的缺點逐漸被放大，跟不上時代的腳步。

通常我們對孩子呵護備至，再三容忍，卻對父母欠缺乏耐心，難以包容。而我們那怕年紀再大，在父母眼中永遠是孩子。母親每餐飯不憂慮自己，總擔心孩子沒吃飽，把好菜留給他們，這是典型的傳統天下父母心。古人父母喪亡，子女放下一切，返鄉守孝三年，回報年幼嗷哺養育之恩。三年寒暑，晨昏守墓，以今人眼光，日新月異的年代，停頓三年談何容易？

「古人未見今時月，今月卻曾照古人。」，我們時時關照孩子，卻常忽略了身邊的老人。

端一杯用果汁機打的木瓜牛奶給母親喝，她感恩的訴說她的幸福，她沒有錢也沒有財產，卻有孝順的子女媳婿、孫子女媳婿，這一生值得了！希望下輩子還能當母子（女）。看著母親粗糙的雙手，扭曲變形的手指，不禁心中默想，母親過去年輕時的辛苦，實在值得擁有晚年的幸福。時值母親節，每間餐廳都人滿為患，許多孩子應景送禮，闔家團聚宴請媽媽吃飯，這是所有母親最快樂的日子。只是母親節只有一天，母親節過後，偉大的母親們又要開始終年的辛勞。

世上的父親都像座山，穩重、沈默、可以依靠，天下的母親正如大海，慈愛、傾聽、寬待包容。父母對孩子的愛從不曾要求回報，只是現在幸福的孩子知否懂得珍惜？母親節每年只有一天，但是「扭曲的手指」卻是母親終身難忘的記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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